一句道歉就能解決一切恩怨么,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,真是可笑的手段。
假如我給顧嫣兩刀,轉頭再給她說一句對不起。顧太蔚,你顧府上下會讓我們之間的芥蒂煙消雲散么。
顧太蔚露出几絲苦笑,她知道這是她的客氣話,這話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終究是生分的。
「我的傷已無大礙,只需調養便可。他是外傷,已有御醫醫治。」
他說的是那個「他」,是指被顧嫣刺傷的伏洛。
目光落在池裡游來游去的錦魚身上,一提及伏洛,金戈心裡有說不出的鬱結。
她心裡有伏洛,但並不代表她會因為他而原諒顧家人。
她不喜歡顧家人,從顧嬪到顧嫣,她們總是針對她。說她們是無辜的嗎,也不盡然。
就拿顧嬪來說,一國之君,不是靠搶就能得到的。皇上不是物品,更不可能受到哪個女人的支派。
何況天子對她金某人如此好,只是為了利用。
而顧嬪卻是天子的妃子,理論和實際上都稱得是一家人,而她卻將她視為假想敵。可悲可嘆。
當然,顧嫣也是如此。
如若沒有顧老的一廂情願,沒有顧嫣自己內心的執念,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瘋狂。
所以,那日顧嫣傷了她,傷了伏洛,皆是不可饒恕的。
如果有人說那是顧嫣太愛伏洛,太害怕失去他。所以,傷了他。
她,卻不那麼認為。
一個人,在經歷過死亡之後,也許,她會忘記很多人很多事,包括最親近的父母。
但,她會記得心底最愛的那個人,女人,是感情動物,她的一生都不會傷害她最愛的那個男人。
她說她是為他好,其實,那都是佔有伏洛的借口。
到如今她瘋了,這個借口便堂而皇之,信手掂來。
伏洛,你是知道顧嫣的吧。所以,你不會愛她。那,我們該怎麼辦呢。
「原諒我爹好嗎,他、他已是彌留之際了。」
金戈被顧太蔚的懺悔拉回思緒,聽到後半句時,手不自覺的頓了一下。
「什麼意思?」她問。
顧太蔚面露戚色,有些哽咽。
「哥哥們……爹氣急攻心,又加上顧府……爹已卧床一月余了,太醫說……說爹……」
金戈伸手拍了拍顧太蔚放在石桌上的手,在他抬頭之際收回。
她並非同情或是安慰,她只是不讓他再說下去。
這事,她早有耳聞,只是金哥哥和伏洛都另有看法。
現在聽他這樣說,她也不好多說什麼。事情總歸會明了的一天,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。
再者就算顧老不知道兒子們叛逆之事,做為一家之長,這也和他的寵溺脫不了關係。
她不會動他們,因為顧家會很慘。她便積點德,不再雪上加霜落井下石。
黑笑給她睇眼神,指了指亭外,只見鳳羽面無表情的立在遠處。
顧太蔚也看到了,似是自嘲般笑了笑:「坐的時候也久了,想必你也累。我就不打擾,先行告辭。」
金戈自不會挽留,沖他點頭,對黑笑道:「送客。」
黑笑先是一愣,繼爾乖順的做了個「請」的手勢。
顧太蔚起身,望了一眼遠處的鳳羽,再次露出幾分自嘲,離去。
金戈坐在亭內一動不動,等著鳳羽走近。
支開黑笑,並不是她想獨自一個人呆著,而是給鳳羽過來發氣的機會,讓黑笑免遭牽連。
什麼時候,她也顧及鳳羽的感受了,甚至習慣性的替他安排好生氣的時間,然後她再去哄一哄他,兩人便這樣過了一天。
習慣真是個磨人的東西,曾經的她那麼討厭他跟在她身邊。
現在,他不在,她便覺得少了些什麼。
「二王子怎麼不說話?」
他已經在她身邊站這麼久了,一反常態的沒有找碴。
「你想不想聽琴?」他說,語氣里有生硬。
心,漏跳了一拍,她,猶還記得桃樹下那個絕美的容顏謫仙般的人,指下彈出的旋律讓人如墜夢境。
她可從沒聽說過鳳羽會幹這種風雅的事,也許他玩手段比彈琴來得更好。
仰頭看他,金戈眸中浮出幾許調侃:「二王子會彈琴?」
鳳羽臉色不善,冷冷的瞪了她一眼,道:「本王是沒有彈三弦那個傢伙有本事,你若不聽,便罷。」
眼看鳳羽就要甩袖離去,金戈趕緊抓住他的衣袍,連聲說要聽要聽。
面色鐵青的鳳羽,黑眸透出幾分煞氣:「不想聽便罷,本王不勉強。」
噗。這廝真是個彆扭的人也,想顯擺又不好意思明說,非要把責任推到人家頭上。
「二王子不要誤會,我這幾日真的挺悶。再說了,二王子彈琴給民女聽,民女怕受不起。」
「哼,你何時有『受不起』的自覺性。」
鳳羽終是緩了臉色,嘴上卻有些不饒人。
金戈識相的閉嘴,不與他唇槍舌戰。
這廝說不過人的時候,總會用嘴堵住她的話…… 琴早就準備好了,金戈所用的七弦。
見到此琴,金戈便想到小時候,每日練琴練得指尖鮮血直冒,卻異常乖巧和隱忍,不哭不鬧,默默承受。
金哥哥心疼得不得了,後來乾脆不讓她學這些玩意兒。
她施苦肉計陰謀得逞,差點開心過頭被哥哥查覺。
鳳羽見她臉上的神往,便讓她坐在身旁。
拔動第一個音符時,他,並沒有仲音的飄逸優雅。
接連幾個音符飄出,琴音平常無奇,甚至有些單調。
再耐心聽下去,旋律中漸漸起了鏗鏘之聲,時而高亢激昂,時而深沉飄渺。
它,不及天籟,不似悠遠,更別提聽者心寧氣靜。相反,它讓人感受到的卻是征戰沙場豪情萬壯之勢。
這,才是適合他的。
他的人生與仲音不同,蘊含的樂章和心境也不同。
如若同一首曲子,兩人彈出來的,定是大相徑庭。而她,似乎更喜歡鳳羽所彈。
收回遙遠的眸光,金戈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,將鳳羽從頭到腳誇了個遍。
鳳羽神情專註的注視著她,直到她挖空心思最後詞窮,他才平靜無波的問:「這些,可是你真心話。」
本就沒詞兒的金戈張了張嘴,再也吐不出半個字。
是真心的么?她也這樣問自己,從什麼時候開始,她都忘記自己是為了保護自己才違心的哄著他,還是其實自己一直喜歡這樣哄著他。
看著他為自己怒,為自己喜,為自己較勁,她的心裡多少還是歡喜的吧。
她不是一個白痴,更不是一個情商低能兒。
如若曾經的鳳羽只是為了利用她,而現在的鳳羽對她,或多或少總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感情。
金戈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,甚至有些卑鄙。
相較於伏洛,她身邊一直有不少人,可卻總希望伏洛身邊只有一個她。
這樣的佔有,對伏洛是不是太不公平。
她還是要去看看伏洛,她不能就這樣放棄。聽說他一回到府中便借酒消愁,人越發的削瘦。
對於鳳羽的問題,她終究沒有回答。轉身慢慢回房,準備明日去伏府。
鳳羽越發像變了個人似的,雖然還是棺材臉,但他執拗的將她送到了伏府門前。
金戈遲疑幾秒才獨自一人進了伏府。
再次立在伏府院中,府中下人停下手裡的活兒,靜靜的看著她。
金戈有些尷尬,她想,或許,她不該來。
伏大哥率先出來將她引進正堂見了伏公,伏公還是那般模樣。
伏家相比顧家,還是要安生得多。
「金姪女,老夫是看著你長大的,在老夫內心你與洛兒……罷了,老夫也不便多說。只是洛兒日日買醉,還望你能體諒一下。」
是,伏公,你太耿直,玩不過顧老那隻狐狸。
不過,你終究還是知道顧老早打著伏洛的主意了。
「伏伯伯,都是姪女的不是,還望伏伯伯原諒。不知道姪女可否見一見子喻哥哥。」
「他在後苑,你去吧。」
伏公讓伏大哥帶她下去,自個兒卻搖頭嘆息。
伏府後苑。
伏洛坐在廊下,抱著一個酒壺有一茬沒一茬的喝酒。眸色深沉直視遠方,臉上流露出几絲凄涼。
伏大哥輕輕的嘆息,道:「他的傷還沒好全,連日來一直這樣。」
金戈謝過伏大哥,輕手輕腳的走過去。
他們都是有傷之人,只是不知道哪一個比哪一個傷得更重。
曾經的歡聲笑語已經不在,曾經的海誓山盟被現實拖得支離破碎。
「不要再喝了好嗎?」
拿過他手裡的酒壺,她看到他眼下的暗青,墨黑眸子一片渾濁。
他好疲憊。
驀然抬頭,看清眼前之人,伏洛頓時露出溫暖的笑意,眸子猶如朗月入懷,亮了整個人,整個心。
「戈兒」,他撫上她的臉,喃喃的呼喚,「真的是你?!」
「嗯。」
小心靠進他的懷中,臉貼著他的心窩,雙臂攬住他的腰,她說:「我來看你。」
伏洛習慣將修長的五指插`入她的發間,溫柔的擁著她,在她額際落下一吻。
「我不敢,怕傷著你。」
他的意思是,他想她,想見她,又怕上次的事傷了她的心。
她能說什麼。
他們都在小心翼翼的維護那份感情,其實她和他都心知肚明,如若再這樣下去,稍有不慎,她與他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。
仰著頭,她看到他憔悴的面容,酸楚不已。
他也在打量她,她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,可眼中多了很多憂鬱,是因為他嗎。
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,索性湊近給他一個輕吻。剛一觸及那片濕熱,他及時的攝住她的唇,輾轉纏綿。
他的溫情,他唇齒間的酒香,都帶著淡淡的苦澀。
她回應著他,很是主動也很是投入。喜得他多了幾分霸道和掠奪,修長的手托著她的後頸,舌尖探進她的齒貝,那樣鉅細靡遺,滾燙灼熱的呼吸,讓她情不自禁顫慄。
直到抽幹了肺里的空氣,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。
他似是很幸福,又似不滿足,濃情的眸光凝進她的眼底,手托著她的下顎,指腹卻在她艷`靡水潤的唇上來來回回的摩挲。
金戈覺得自己的臉快燒了起來,趕緊摟著他的腰,將整個腦袋埋進他的胸懷,憋了好久才說話。
「你的傷還沒好,為什麼要喝酒,是為了借酒消愁么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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